圆滚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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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未来还能在那里重逢
by混乱邪恶读者

【古剑奇谭二】竹马三十题

一晃都出三了!我喜兄弟!我喜双子!!脑内甚至不受控制地开起了ch…(快停下)

翻到了鸡血时期写的小段子合集,CP是夏乐/乐夏无差,攻受什么的重要吗?

其实并没有写完三十个题(。

=====来挑战一下LO的审核叭!=====


竹马三十题

1.    第一次见面

一开始在江陵古道相遇的时候,夏夷则和乐无异都忘了自己和对方其实早已不是初次见面了。他们其中一个并不愿主动去回想在宫墙中寂寞捱过的童年时光,而另一个的童年回忆几乎都被“带着木头鸟的大哥哥”所占据,以至于其他一切相较起来都变得黯然失色。

故而他们在互通名姓的时候,也只是自脑海里某处有一星火花被幽幽点亮,勾起一点模糊的温柔的想象,像古道尽头湖畔飞舞的流萤,伸出手去却难以捉住确认其形迹。

于是那点绿色的光亮便稍纵即逝了,年轻气盛的少年们再次结识对方时,只在欣赏之外又带了点争强好胜的别扭心思互相嫌弃着:病病殃殃、故作高冷的冰块脸;剑法稀松、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2.    共享最喜欢的玩具

三个小伙伴在纪山消灭了整整一大坛美酒,谈天说地好不快活。酒坛见了底,三人表面上看起来都还算清醒,便约好了明日启程的时辰,准备回房就寝。无异轻飘飘地走在最前面,夷则和闻人见他目不斜视走得笔直,稍微放了点心,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他一头撞到了门框上。

结果他俩只好一左一右扶着已然晕乎乎的小少爷回房,闻人是姑娘家多有不便,夷则就自告奋勇一个人把他丢上床,草草脱了外衣鞋子盖了薄被。无异脑袋一沾枕头便呼呼大睡,夷则瞅着那踏实安稳的睡颜,想到自己就莫名感到有点心酸,叹了口气想要离开时却见门边地上掉着一个白亮亮的小东西。他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那是一只精巧的小鸟挂坠,头和身体由大小形状不一的海螺壳组成,一对黑曜石为双目,身上顺着自然形成的纹路绘着彩色花纹,镶着一对贝壳打磨成的翅膀,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莹白色泽。虽算不得什么奇珍异宝,却能看出是花费了心思制作的。这看起来的确像是无异会带的小饰物,也许是刚才进门时从他衣服里掉出来的。

但问题是,夷则发现这是他的东西。

他记得儿时母亲给他的每一件玩具,精巧的海螺、海贝穿成项链,大鱼的鳞片五彩斑斓,珊瑚珠子红得像血。短短几年攒了一大箱,就连被送往太华山他都恋恋不舍地装了一木盒带在身边,聊以排遣思念之苦。

这贝壳鸟便是其中之一。但夷则苦苦思索,仍然难以回忆起它究竟是何时何地跑到了无异的手中。

无异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做了个梦。内容却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偃术,木鸟,大哥哥,而变成了宫墙,水榭,小男孩。小男孩独自一人蹲在水池边与池中的金鱼说话,围墙太高,宫殿太大,他在其中太小。同样小小一只的无异便跑过去与他蹲在一处,拿他自己做的木头鱼木头鸟给小男孩看,虽然鱼只能在水里缓慢地摇两下尾巴,鸟只能扑扇着翅膀飞起一尺来高,他还是新奇地爱不释手,脸上仿佛都要放出光来。

他们在一起玩了很久,说了很多话,梦的最后无异听到小男孩说,你送给我会飞的小鸟儿,我也要送你一个,虽然它很重又不会飞,但是比你的鸟要漂亮。他从怀里掏出一只亮闪闪的物事放到无异的小手中,又问他:你能让它也飞起来吗?

无异想回答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张嘴便口吐鸟语,一串叽叽叽叽不绝于耳。他惊恐地睁开眼,纪山竹楼内绿意沁凉,屋外早已日上三竿,馋鸡坐在他肚子上叫得好不欢快。

他匆忙起身梳洗,收拾行装时发现那只他一直带在身上的贝壳鸟挂坠,不知何时被解了下来放在床头小几上。无异握着挂坠心里一动想起了什么,却听见闻人已经在院子里催促他起程了。

 

 

6.    并排坐看书

无异捧着谢衣交给他的钥匙如获至宝,一头扎进书房的样子好像饥饿的馋鸡扑向满桌烤肉。

夷则出于好奇也跟了进去,在小山般的书册和竹简间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找到无异,得到一句漫不经心的肯定回应后,他便把目光投向那些藏书,慢慢地一册册浏览过去。

无异埋头于一堆偃甲图谱中,而夷则感兴趣的是术法相关的典籍。在翻阅了几本之后,散放于书桌上的一叠图册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展开图册,惊异地发现那竟是一套精细描绘的地图,图中标注的许多地名他仅仅有所耳闻,更有些甚至从未听说。山川河流、城镇村庄徐徐展现在眼前,空白处还有注解详尽地描述当地风土人情、历史习俗。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在太华山,夷则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地图,只觉十分新鲜,便在书堆之间扒拉出一块空地,拖了把椅子坐下开始细细翻看起来,越看越感慨这万里河山是何等广阔,只怕穷一生也无法阅尽。

这一坐便从午后直坐到日落,夷则无意抬头发现天竟已擦黑。一转头见无异与他隔着一堆竹简席地而坐,正专心执笔在面前一张空白草纸上写写画画,周围摊着一圈书册图谱,而二人头顶悬着一圈发光的水精,将屋子照得始终明亮如白昼一般。

夷则从未见过如此专注研究偃术的乐无异。不再呱噪,不再冒冒失失,时而蹙眉苦思,时而展颜微笑,偶尔自言自语,浅色的眼珠亮闪闪的,与平日活泼打闹时不同,那充满喜悦与干劲的样子就仿佛他面前是全然崭新的一整个世界,他正在学习、正在计划的是一件堪比创世的宏伟事业。

夷则感到自己心头也被无异的热情感染了一般涌起一股热流,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心舒畅地同朋友一起读书读到入迷,不知不觉便能悠闲度过一个下午。而他心中甚至莫名升起了一种令他振奋的希望,好似若能与无异一直这样同行下去,未来路上的种种阴谋杀机都将变得微不足道,他们的旅行终会成为一场浪漫而伟大的冒险。

 

 

11.  崇拜不同的偶像

 

夷则的飞剑抓兔子成果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连闻人都忍不住追着问夷则师承何人,当然早已不是出于戒备的试探,而是作为武者对前辈高手单纯的敬仰,正所谓遇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又或者其实是好奇究竟怎样的师父才会教出这么一手出神入化的御剑打猎技能。

 

“师尊道法剑技均独步当世。”碍于自身处境,他最终也只能这么回答,“待此间事了,若有机会,在下愿为闻人姑娘引见。”

 

即便夷则有意对师尊名号避而不答,那种自豪仍掩饰不住地流露于言表,因为阿阮盯着夷则忽然笑了:“那夷则的师父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因为你提到他时的表情就像小叶子面对谢衣哥哥时一个样!”

 

……是吗?

 

被提到的某人正在下风处忙着生火烤肉喂鸡,谢衣就坐在他旁边,二人愉快交谈的声音隐约地传入夷则的耳朵,他听见无异对师父念叨小时候的事,像个孩子似的碎碎抱怨剑术一点意思都没有,法术也枯燥乏味得紧。

 

那小委屈的面目分明映入夷则眼中,夷则觉得自己似乎是应该反驳些什么的,就像他刚刚拜入师尊门下,对一切知识都感到新鲜有趣的那段时间一样,容不得别人一丁点抱怨,定要跟他争个面红耳赤,甚至凭着一腔孩子意气赌咒发誓,今后成了仗剑江湖的大侠,再来跟你分个高低上下。

 

不期然又想到阿阮方才的形容,仗剑江湖的大侠顿时感到有点窘迫地不知说啥好,却不知那样子落入阿阮眼中,却更像是害羞脸红的模样了。

 

 

7.    不可思议的默契

 

“挥金如雨!”

 

地宫里的鬼魂精怪又多又缠人,一波波没完没了。无异终是失去了耐心,一扬手大把的铜钱便如箭矢般叮叮当当乱飞,伴随着哀嚎声响成一片。

 

阿阮对这招的杀伤力没什么概念,而闻人羽即便再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见了此情此景也顿时又惊又怒地说不出话来,手一抖枪尖就不受控制地刺歪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对无异大手大脚的花钱风格习以为常,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还能有更加登峰造极的花法。

 

只有始终在旁掠阵的夷则眼疾手快,在无异抬手的同时就唤出法阵把其余三人一同瞬移到了战圈之外以免被误伤。

 

闻人用手捂着脸,头痛。心也痛。夷则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其实闻人姑娘无需抱怨乐兄浪费钱财。寻常商铺里卖的飞镖,最便宜也得十银,扔一把出去便是千枚铜板,而乐兄这一次可远远扔不到千枚之数,威力又何止一发飞镖可比?依在下看来,乐兄毕竟出身商人之家,这笔账他还是算得颇细的。”

 

闻人半信半疑地望着战场中央扔钱扔得不亦乐乎的长安首富小公子,比起琢磨这笔账算得是否有道理,她更觉不解的是一向清冷如仙山新雪的夏公子,竟然也有这种帮人家掰着指头算钱的时候。

 

 

10.  生日快乐(外一篇)

 

活了十八年有余,乐无异才从狼王口中得知自己准确的生辰八字。算算他十九岁生辰将近,安尼瓦尔摩拳擦掌要把弟弟留在狼缇为他办一个盛大的庆贺仪式,无异本以为这庆贺仪式也就是个隆重一些的篝火晚会,叫上所有马贼行商大家高高兴兴聚一场,便欣然应允。至于会收到怎样的生日礼物他倒是暗中在心里抱着点期待,他也希望狼王能趁着高兴听进他的劝说,答应他改做更安定的营生。

 

结果他兄长不仅没辜负他的期待,甚至超过了太多——安尼瓦尔居然真的兑现了他之前的允诺,一掷千金给弟弟送上了一座西域小城。

 

“那中原的皇子又有何可风光的,弟弟你若高兴,踏进城门你就是国王!”

 

狼王醉醺醺地指着他们兄弟的,也是捐毒人的新家园,搂过弟弟的肩膀高声宣布。乐无异本来打心底感动得不行,听了这话瞬间又哭笑不得。

 

欢宴歌舞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无异被灌了不少烈酒,回到帐篷内一眼看到端坐面前的人,还以为自己喝迷糊看错了,碎碎念着“这位壮士你长得可真像我一位好友啊”自顾自倒在毯子上就想睡。

 

夏夷则扶着额头丢了个清心宁神的阵法过去,以乐无异那练不上去的酒量,宿醉到明早可就有得难受了。他耐心地静静等着,陷在一堆柔软毛毯和刺绣枕头里的新晋小国王缓缓地抽出一只手搓搓脸颊,又揉揉眼睛,法术暂时驱逐了醉意,而那股反常的清凉舒适感反倒让他没了睡意。

 

无异眼里还雾蒙蒙的,他使劲地眨眨眼,正与夷则黑黑亮亮含着笑意的眸子四目相对,吓得他一下子蹦了起来,酒也醒了大半。

 

“夷夷夷夷则?!!你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在下来恭贺乐兄双喜临门。”中原的皇子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作揖,还端起一杯清水做敬酒状:“只是抱歉来得匆忙,刚刚才得知乐兄如今已是一国之主了,却只备下了生辰贺礼,这可如何是好啊……”

 

“……夷则你嘴皮子真是越来越油滑了!”无异闹了个大红脸,酒刚醒的脑瓜转不顺畅,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句子回敬,只好气哼哼地低头整理衣服,打算出去煮一壶解酒茶。掀开帐帘时他才发觉哪里有问题,一转身又回到夷则眼前:“不对,你怎么会知道今天是我真正生辰?连我自己都是不久前才得知,也尚未告诉过你们任何人。”

 

夷则气定神闲回答道:“托太华山一位师兄推算的。若按你原来的生辰八字卜算,乐兄不可能有如此强的好运,尤其是金钱运。”

 

无异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信俩字,瞪着他等待一个更合理的答案。

 

夷则终于禁不住被他这样瞪着,才开口承认:“我只是碰巧御剑途径此地而已,无意中察觉城头王旗已换,一打听才知这是狼缇首领为弟弟贺寿所赠,不愧是狼王,果真大手笔。而在下却是真真两手空空没带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莫名有点恼火。

 

无异嘿嘿地笑了,他头还有点晕也站不太稳,便索性伸出胳膊搭上夷则的肩膀,也不顾煮茶什么的了,按着他一同坐回锦绣堆里。

 

“哼,就你那挑礼物的水平我也不指望什么啦,你能那么碰巧就在今夜来往此处,来到我这里,还算不上一份大礼吗?”

 

“那样却如何过意的去。”夷则望望帐外天色,“夜色未尽,离天明尚有些时辰,在下仍有时间可以给乐兄补上这份大礼……”

 

22.  有我在不用害怕

 

桢姬告诉夏夷则,她刚才见乐无异一个人跑到桃源仙居图里,蹲在池塘边偷偷地哭。

 

倒不是她爱八卦嚼舌根,毕竟目睹了这种前所未见的情景,她觉得有义务向主人报告一下才是。她又问夷则,池塘边这幢孤零零的大房子已经无人居住,为何乐无异还不拆除或改建它,反而日日来打扫,连门前新长的杂草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他路过池塘边听见自己哼歌,听着听着就停下步子开始抹眼泪,最后索性直接蹲下把脸埋到胳膊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眼睛红红地起身离开。她哼来哼去横竖总是那么十几首曲子,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会把乐无异给听哭了?

 

鱼妇睁大了眼睛瞪着夷则仿佛在等待一个答案,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向主人报告了她所目睹的一切后在求奖励。

 

可夷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乐无异也会躲起来偷偷哭”对他来说同样是个全新的认知。他本以为那开朗的家伙必然不会像自己一样把诸般情绪都闷在心里,他悲伤时也应和欢喜时一样令旁人感同身受。

 

他艰难地组织语言,组织到一半就被身后传来的门扇响声打断了。乐无异从那座失去了主人的偃甲房里出来,金刚力士扛着清扫工具跟在他后面,脚步轻快地向湖边走过来。

 

“桢姬姑娘你又偷偷地跟夷则说什么呐?要是敢说我的坏话我可就不给你抓螃蟹吃啦!”

 

桢姬躲到夏夷则身后幽幽地看了负责投喂自己的饲主一眼,知情知趣地一甩尾巴,沉到水下不见了。然而无异却发觉,被夷则用这样别有深意的表情盯着,也并不比被鱼妇盯着舒服到哪去。

 

“……夷则你也来了啊。又教了桢姬姑娘新的曲子吗?”

 

夷则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出声提醒,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乐兄,你眼睛还肿着。”

 

无异的脸腾地红了,忿忿地朝着湖中央游动的影子瞪了一眼,接着抬起手胡乱地揉着眼睛,快步跑走了:“我、我去洗个脸……”

 

夏夷则微微地叹了口气,在一同经历了捐毒的死里逃生,以及接下来一连串令人喘不过气的辗转奔波后,他们这才刚刚能松一口气休息几天,无异表面上恢复了往日活力四射忙里忙外的样子,然而谢衣之死带给他的伤痛要远比他想象的惨烈得多。

 

……就像我得知母妃的噩耗时那样?夷则不由得联想到,但他即便那时也不曾流一滴泪,他已经压抑忍耐了太久,眼泪早就干涸了。无异至少还能够为至亲至爱之人悲伤哭泣,终究是件比他更幸运的事。

 

他先去房中找了一圈没见人,祭起传送阵到温泉池边,果不其然见乐无异坐在石阶上发呆。棕色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睛周围倒是消肿了,脸颊仍是被蒸汽熏得发红。见夷则跟过来,他只是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夷则……让你见笑了哈。”

 

“无妨。乐兄……无异你不必感到尴尬。”夷则撩起袍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隔着氤氲的水汽,他看不清乐无异脸上的表情。“师尊曾说,我心思过于内敛,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诸般情感郁结于心最是不好。身处宫墙之内或不得不如此才能保命,然而既能游历江湖,为何还不趁着这大好年华纵情一番?嬉笑怒骂皆值得珍惜,你是至情至性之人,感怀落泪只是人之常情而已。”

 

他听见水汽对面的无异吸了吸鼻子,声音稍微精神了一些。“……我本以为,这一番生生死死经历下来,我已经能够接受现实,平静地回忆师父了,可是……今天我经过湖边,桢姬在哼歌,是在静水湖时阿阮经常会吹给师父听的那首曲子。我听着听着,想起我们刚刚找到师父那段时日,就觉得恍如隔世,就,就忍不住……”

 

无异像是不好意思再继续讲下去,沉默了片刻后,他抹了一把脸,忽然凑近到夷则眼前,一脸严肃地盯着他道:

 

“虽然你能这么安慰我我很高兴,但你绝对不许把这事告诉闻人和阿阮妹妹!还要告诉桢姬也不许说!”

 

夷则开始意识到,乐无异正在经历的也是他所曾经历过的;然而他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一程,在茫然无助的逃亡之后,在向同伴袒露心迹之后,在熬过了丧母的悲伤愤怒之后,他接下来的旅程应是渐渐向着清晰并且愈加明朗的方向而去;然而乐无异却正相反:他刚刚第一次亲历了发生在眼前的生离死别,他才刚刚了解到这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太过艰难的抉择,而比这更加残酷的是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这只不过是一个开端而已,他的心还要再受更多的伤才能真正变得坚强起来。

 

所幸总会有人陪伴在他身边。

 

看着乐无异终于舒展开来的表情,夷则终也露出了微笑。

 

“这是自然。然而你今后还是莫要执念太重才好。我……我们都会同你一起,来日方长,事情总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的。”

 

 

(奈何你们想得美好,架不住谢拜拜三天两头回来捅刀……)

 

28.   重新做一次小时候做过的事

 

无异擦净脸上的水,在心里暗自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深吸了一口气。

“不准再提我哭的事了,快说点别的,夷则。”

“……认真说起来,现在这情景倒让在下回想起一些幼年时的情景。”

“这倒巧了,我也有点儿……”

“……”

“…………”

温泉池边暗香浮动,无异挠挠头发,猛然拍了一下掌。

“蹲在御花园池塘边和金鱼说话的那个孩子就是你!”

夷则难得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睁大眼睛一脸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跑过来学我的样子蹲着,还差点把我挤掉下水。”

“乱讲!我明明是见你一个人怪寂寞的,想去陪你玩!”

“原来乐兄从幼年时就如此聒噪。这十数年过去,偃术倒有大进,只是性子仍然同那时一般无二。”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我记得还送了你偃甲小鱼小鸟来着?现在想想,那些东西简直粗糙得可以,你竟然还回赠我一只……一只啥来着……”

无异扭身在偃甲包里翻了一阵,将那贝壳鸟儿取了出来,握在手心里仍然莹白光亮。

“还好我一直好好收着。我一直记得这是我小时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送我的礼物,可是我却忘了问他的名姓,结果只能一直把这贝壳鸟好好留在身边。我依稀记得当时我还答应了什么事,好像是关于这鸟儿的……”

 

夏夷则伸手从他手里取过那件小小的礼物,微凉的指尖触碰他手心的感觉让无异一个激灵,扭头正对上夷则含着笑意的黑眼睛。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无异。你已经实现你所承诺的了。”

 

 

==以下为胡闹三十题之==

 

28.   重新做一次小时候做过的事

 

一池清水,一树繁花,一个蹲在池边的男孩子,和另一个姿势更优雅地半蹲在池边的男孩子。

“说起来,跟当年相比还是少了点什么啊。御花园池塘里可是有鱼的。”

偃师开动聪敏的头脑,片刻工夫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飞快地伸手在某人背后推了一把,重物落水的水花溅了他一脸,他全然不在意。

“现在有鱼啦。”他拍拍手掌,满意地站起身来。

 

 

24.   回来后发现对方背着自己做了件大事

 

无异知道夏夷则瞒着他们许多事。

 

不止是易骨这一桩。对此他们在愤怒之外都抱以数倍的担忧,他知道这家伙心里藏着很多危险的秘密,从长安城中央那道高高城墙里带出来的秘密,并不是撒撒娇套套话就能轻易吐露的秘密。夏夷则宁可真的被乐无异揍一顿,也不会让伙伴被自个儿的家事连累,朝堂之争无异一向敬而远之,他每每为身不由己的好友感到不值,即使有心相助却也无能为力。

 

易骨后的夷则仍然昏睡不醒,几位长老轮流施术照看他,伙伴们无法在身边久陪。无异陪着闻人安慰了阿阮一阵,两个姑娘歇下了,他一个人窝在自己房中研究偃甲,却始终无法凝注心神,脑海里时不时闪过夷则的脸。太华观单薄的道袍衬得那张脸孔更加苍白,眉间一抹掩不住的忧色。棋盘上未走完的残局还原封不动地留着,徒留他日日看着抓心挠肝,想起那狐狸般的笑容心里就闷闷地疼。易骨之事瞒住了大家很得意吗?那么临别时那几句交代遗言似的话又是怎么回事?!

 

他双手并拢摩擦着掌心,指尖被冻得血流不畅,失去了往日的灵巧,无法摆弄细致的偃甲零件。放到唇边呵着热气时又想起夷则身上总是冰凉,当时在南疆气候湿热,到了沙漠又燥热,无异便总喜欢挨着他,战斗时还撺掇他多放几个冰系法术,也不怕他恼了使出寒霜落劈头盖脸朝自己乱丢,每次他周身一被那淡淡的蓝白色光晕笼罩,便会觉得凉快起来。然而对弈时他手指摩挲着棋子思考对策,那玉石棋子无论在他手里捂多久,落下时总是冷的,沾染不上他的体温。

 

越想越心烦意乱,无异索性提了晗光出门到广场练剑暖暖身子。许多弟子见了他都友好地打招呼,多数不知情者都只当夷则身受重伤,毫不见外地向他表达对夷则师兄/师弟/师叔的仰慕和关心。无异听着心里渐渐暖起来,也不无委屈地腹诽,你这些同门夷则师兄来夷则师弟去的如此亲切,分明叫得习以为常,为何当初偏偏就不许我叫?

 

这个时辰聚集在广场练剑的多是修为尚浅的年轻弟子,无异与他们切磋几轮倒也势均力敌。出了一身薄汗,浑身也不觉太冷了,他寻了一处僻静地休息,远远望见那只常蜷在夷则房门前的肥鹤正展翅飞过山间,飞向远方陡峭高耸的山巅。阳光的颜色也是浅淡的,照得那利刃般的雪峰轮廓分明。无异望着白鹤的身影与山上的白雪融在一处,渐渐地望不到了,心头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他揉揉眼睛,直觉得被那白亮的光刺疼了,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18.  青春期尴尬

 

“夷则……”

 

往日里中气十足的声音却细如蚊讷。

 

远处的闻人和阿阮正专心对付一群美女蛇,似乎两个女孩子对蛇精狐妖这一类怪物的战斗热情都分外高涨,战局呈压倒性优势,根本不需男孩们出手帮忙。

 

夷则稍微分了点注意力到旁边退出战圈的无异身上,差点被吓一跳。他一反常态地满面酡红,以剑撑地半跪在地上喘息。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夷则的胳膊,望过来的一双眼睛简直水汪汪。

 

“想想办法……我刚才好像,好像不小心中了那蛇精的什么毒……热…难受……”

 

夷则一边叹气一边蹲下身扶住他,从怀里往外掏白花丹参。这冒失鬼贸然近战结果被施各种法术中各种毒他早已见怪不怪,也习惯了带上足够的解毒药随时丢过去一瓶。然而这次情况好像不大对劲……

 

就在他低头找药的当儿,无异抓着他胳膊的手竟然不老实地摸到了他身上,紧接着是另一只手,再然后他甚至要整个人都贴到夷则身上,并且气息不匀地断断续续说着:

 

“你身上,好凉快……”

 

夷则视线往下,不偏不倚一下子就瞅见了无异衣襟下那令他燥热难受到甚至神志不清的罪恶之源,已经支起了无法直视的小帐篷。

 

哪怕夏夷则是个真如小话本里那逸尘子一般的风流侠少,恐怕也不会知道如何当着两个年轻姑娘的面给同伴解决这种“毒”,更何况他自己此刻也红了一张俊脸,直恨不得把巴在自己身上蹭的这家伙埋到土里去。然而乐无异这般的神色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眉毛微蹙着,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眼角眉梢都染了红霞。大概是因口干舌燥,他伸出舌尖舔着嘴唇,像只饥渴的焦躁的野兽。

 

姑娘们结束了战斗,正一边唤着他们的名字一边地跑过来。

 

夷则回过神,慌忙把乐无异从自己身上揪下来,祭起个水系法术,从无异的角度来体验大概相当于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虽然简单粗暴,但情急之下也没其它更好的办法了。

 

他在闻人和阿阮担忧的目光下直接把无异敲晕了过去,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抖抖衣服。

 

“乐兄无碍,只是不慎中毒,冻一冻就好了。”

 

他不太愿意承认,那个“毒”好像是会传染的。

 

 

20.  四人约会

 

带了武叶这对来玩。我从第一次玩游戏时就被他们各种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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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以往很多个平淡无奇的下午一样,叶灵臻站在江陵书院的庭院里读书。这周围来往的人稀少,安静得只能听见门前潺潺水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轻响。

 

他刚刚这么惬意地想着,就有声音把这安静打破了。

 

“就是这里吗……不管来过江陵多少次还是觉得很容易迷路呢。”

 

叶灵臻看着那位锦衣公子带着一脸迷茫的表情跨进院门,又不确认似的后退一步抬头望望门上方的匾额,方才又走进来,转着眼珠四下里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目光在投向静立于树下的叶灵臻时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抱拳拱手施礼问道:

“冒昧打扰,请问阁下,今日可曾有一位姓夏的公子造访此处?他可能提起过我的名字。在下乐无异,乐律的乐,居职还私……”

 

二者无异的无异。叶灵臻在心里接上下半句。

 

他可能从来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引人注目。其实自从几年前这位乐小公子第一次造访江陵时,叶灵臻就已经认识他了。那时候他也是常站在书院这株老树下,从敞开的门口可以直接望见江陵府衙前的街道。蓝衣公子、白衣少女和灰袍的侠客有说有笑地走过,他们的身影倒映在清澈的水面上,蓝天白云下远方漫山遍野的红叶如霞。

 

乐无异的相貌装扮本就引人注目,更不用说在江陵掀起的那一些小小波澜,于是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百姓们都在八卦那位“买东西从不讲价人好钱多的漂亮小哥”“身手挺棒蹿房越脊抓贼的漂亮小哥”“总是走错然后四处问路的漂亮小哥”等等。

 

不经意间已过数年,叶灵臻发觉他记忆里那个乐无异比现在他眼前这个要年轻许多。虽然他仍然极为年轻,然而当年那个活泼少年如今脸上已经有了风沙磨砺的痕迹,他眼底深处已经藏起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叶灵臻压下心里小小的好奇,微笑回礼道:“久仰乐公子大名。在下叶灵臻受托在此等候乐公子,您找的那位‘夏公子’现下正在书院后堂与一位友人相谈。”

 

“哦~我明白。他传信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与我们商量,我就先在这等他一时半刻也无妨。”无异也没多问,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表情。他目光投向叶灵臻,眼珠忽然促狭地转了转:“你就是那位江陵府的叶灵臻叶公子?那么现在与夷则在房中相谈的一定是武将军了吧?”

 

无异在院中石凳上坐下,一脸兴奋好奇的样子,“我常听到城中的人提起你们呢,听你和武将军的金兰轶事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啦!”

 

叶灵臻拿书遮着下半张脸干咳了一声。

 

“刚刚来时我不小心迷了路,几乎把整个江陵城转遍才找到这里。左右等着也是无趣,听说叶公子见多识广,能否陪我在这里歇上一歇,聊聊天?”

 

不是传说乐家公子心性单纯只向偃术吗,为什么时隔数年我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了八卦的味道?敏锐的江陵才子叶灵臻心中暗道。

 

叶灵臻虽自诩博览群书,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承认他在乐无异这里长了许多见识。从江陵古道的纷扰到忘忧仙草的怪事,更是帮他解开了许多困扰已久的疑惑。无异讲起这些奇遇的前因后果时绘声绘色相当精彩,然而许是考虑到身份特殊,他有意很少提及关于某位同伴的细节。

 

但叶灵臻却无法忽略他偶尔叫出“夷则”这名字时流露出的些微亲昵。他太熟悉这种语气了,他与武灼衣相识七八年,对方每次唤自己名字时便是这般,八分亲热一分自豪,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在其中。

 

这乐小公子倒果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呢。却不知那位夏公子心中是如何想的?

 

李焱与武灼衣一前一后步出门来。

 

在叶灵臻与武灼衣眼中,那位举手投足皆优雅的皇子李焱,在被乐无异一个欢喜的飞扑扑了一个踉跄后,变成了年轻偃师口中那个温柔的,偶尔还有点可爱的江湖侠客夏夷则。

 

他们相视一眼,便从对方的微笑中了解了,这次约会对他们四个心怀抱负的年轻人来说,都会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9.    背着对方偷偷准备礼物

 

 

化作大鹏鸟的馋鸡叽叽地叫着,有点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主人乘它离开。

 

无异却不急着启程。他从偃甲盒里掏出一只卷轴,双手举着将它递到送行的夷则面前。

 

“夷则,上次我回纪山,正巧遇到了叶海前辈的偃甲鸟。我便征得他同意,把已经绘制完成的这一部分《山河图录》临摹了一份给你。”

 

夷则接过卷轴,感受到其上流动着熟悉的灵力气息。昔日二人在静水湖书房读书的情景如今想来恍如隔世,当初他被无异醉心于偃术的样子所感染,却不想无异也记得他抱着山河图录移不开目光时兴奋的表情,一直记到现在。

 

“夷则,我想你既然决定返回长安,今后就无法再和之前一样自由自在地行走江湖了。我知道,一旦你做下了这个决定,就必须放弃许多其它所求……”

 

夏夷则明白乐无异欲言又止的后半句话。他今后能坐拥这万里江山,却也意味着他无法随心所欲用自己的双脚踏遍它每一寸土地。

 

“无异,我……我却不知该如何谢你。”

 

乐无异却没像以往那样嘻嘻笑着调侃窘迫的夷则。他虽然笑了,表情却还是前所未有地郑重。

 

“当世还没有第二张地图比山河图录更准确,更详细。它对夷则很重要,对李焱也很重要。乐无异相信夏夷则,也相信李焱能善加利用这张地图。”

 

夏夷则握着地图,目送偃师乘上鲲鹏直冲云端,万里河山在他脚下如一副无尽长卷。他们都曾有幸乘奔御风,得观那壮丽图景,而无论是夏夷则还是李焱,都愿为了天空中那道身影,守护河山一世安宁。

 

 

23.   一方远行

 

桃源仙居里也有很安静的时候。

 

乐无异依旧按时去打扫竹林对面谢衣的故居,这已经从缅怀故人的仪式变成了他的生活习惯。他时常一个人留在在那幢房子里很长时间,伙伴们也心照不宣地不去打扰他。桢姬依旧在湖边随心所欲地唱歌,等乐无异每天提着一篓新鲜的鱼虾出现。

不过有时候并不只有桢姬一条鱼在等。

 

夏夷则抱着琴,寻了岸边一块平整的大石盘膝而坐。没有琴案,他扬起手,琴便稳稳地悬停在他身前。重重翠竹隔开了对岸的人间烟火气,为他伴奏的除了鱼妇的歌声只有水声潺潺,竹语飒飒。他没有教桢姬新的曲子,弹起的是那首早已烂熟于心的《在水一方》。

 

乐无异走在木桥上时便听到了对岸的琴声。他们曾经常常听阿阮奏起这首曲子,巴乌吹出的旋律悠扬温柔,让他恍然间如处春末夏初,暖风宜人,草木繁盛,目之所及的景色皆鲜艳美好,一切仿佛都在发光,风吹落的花瓣纠缠着少女的裙摆纷纷扬扬飘在一处,又落入溪水中徐徐流去。

 

他听夏夷则弹奏这曲子是头一遭。

 

这琴声果然像他的人一样清冷,少了温柔缱绻,却弹出了三分寂寥秋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尽是求而不得,思念之苦。

 

他停了脚步在木桥上静静立着,那人的侧影半掩在竹影间像一幅清幽的画。

 

若是能用苍穹之冕将这景象记录下来才好。无异一开始这么想道,而后又觉若没了这琴声,这流水和微风,画中人即便再好看也只是死物而已。

 

他站在桥上直听到一曲终了,看着夏夷则收起琴站起身,隔着重重竹影与他对望。

 

“这一曲便为乐兄饯行。”

 

乐无异忽然就真切地开始觉得,他从此要远远地和夏夷则分开了。

 

之前他决心前往西域,虽然路途遥远,有馋鸡助力也不过一日的工夫,再加之有偃甲鸟用来传音,是以他从未觉得离开亲人好友独自远行,会带来多么深的思念之情。

 

但如今他们即将为了各自的目标踏上不同的道路,未来也许将渐行渐远,也许将针锋相对。桃源仙居中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次响起这般的琴声,凝音石也好,苍穹之冕也好,纵然能留下画面,留下声音,也再留不下同样的心境了。

 

于是现在他觉得他有点懂了。

 

 

 

===以下当真胡闹===

 

“既然送别,弹什么《在水一方》,要弹《扬帆》!”

“乐兄,在下忽然想起,先前曾于师尊处偶得一卷古琴谱,觉得那琴曲古朴温柔,却暗含一股雄浑豪迈之气,定合乐兄心意!”

未来的九五之尊徐徐扬手,弦起之处果真清越激昂,如苍龙出海入云,一声长啸卷起千重惊涛。

“不愧是夷则,弹起这曲子果然霸气不可方物!对了,它有没有名字?”

乐无异伸头去看那竹简,见标题处四个霸气的大字:沧海龙吟。

二人沉浸在乐曲中,恍然未觉,四下万籁俱寂……

 

全剧终(并没有

 

 

13.  对视一眼就懂

 

夷则回朝时乐无异从西域赶了回来。

 

虽然时常互通音讯,但他俩已是许久没见过面了。青年从鲲鹏背上跃下时夷则险些没认出好友来。

 

他穿着件西域马贼中常见的大斗篷,兜帽低低地压在脸上,头顶上那束迎风而立的头发被兜帽遮住了,乍一看他就和真正的马贼没什么分别。他腰间挎着一把镶金嵌玉的弯刀,刀上巧妙地安装着一些眼熟的机关,看来即便是狼王送给弟弟的宝贵礼物,也逃不过被偃师的一双巧手改装。

 

从只露着的下半张脸来看,无异黑了许多,瘦了许多,下巴明显地变尖了。他不待夷则仔细打量就大步上前给了好友一个热烈得让他喘不过气的拥抱,于是夷则整个人被大漠中干燥炽热的气息包裹了起来。他的后颈被对方的脸颊轻轻磨蹭着,有点粗糙,让他想起风中滚滚黄沙。

 

“夷则。”闷闷的声音从他颈间传来,热气吹得他耳朵痒痒的。那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固然能证明,对这久别重逢,无异与他同样地渴望并欣喜着,而他却已经不会像当年那样吵吵嚷嚷地喊来喊去,尽管对着偃甲鸟时二人也能相谈甚欢,一旦又面对面了,想说的反倒都堵在心里倒不出来。他们心里装的话语越多,能付之于唇间的就越少。

 

夷则把自己从乐无异的怀抱里解救出来。这家伙个头没见长,肩膀倒是宽了不少,抱起人来的力道堪比团子团长。他伸手将乐无异的兜帽拽了下来,他急切地想确认那双眼睛会以怎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们都已经变了许多。

 

下一刻二人四目相对,琥珀色撞进一对墨黑中去,恍然昔年光景重现。

 

乐无异的确是变了。他那双眸子在深色皮肤上显得更清澈透亮,褪去了天真懵懂,添了大漠狼群似的野性,与他的异母哥哥越来越相似了。他神采奕奕,英姿勃发,秀气的眉毛中和了眼中的锋芒,他笑起来时眼睛又化成了一汪春水,反射着温暖的阳光。

 

“夷则,我很想你。”他说,而夏夷则觉得,他的眼睛已经比他的声音更早地诉说了一切。

 

 

25.   严肃认真的约定

 

(接上)

 

“夷则……若我能够帮助狼王,寻找水源安定下来重建家园,你是否愿意答应我,若到那一日你坐上了那个位置,请不要轻易对西域再动兵戈。”

 

乐无异像是当年站在忠魂碑下的年轻天罡那样地,对夷则提出一个郑重其事的请求。

 

那时他们刚刚久别重逢,坐在长安城最贵的茶楼雅间里,看起来就像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邀请他的异国朋友来做客。

 

夏夷则慷慨地表示愿意为馋鸡的伙食买单。小黄鸟从无异背上万年不变的偃甲包里蹦到桌子上,先是友好地蹭了蹭夷则的手表示感谢,才一头扎进盘盏间大快朵颐。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南海北各种见闻,像是回到了当年同游江湖的日子。无异像是要和他家宠物比个高低似的吃着,直看得夷则一惊一乍。

 

终于喂饱了一大一小两只,夷则执起酒壶给二人倒满,无异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把酒也推给了馋鸡。

 

“我可不喝啦,有茶就行!每次喝酒多了都被你看笑话!”

 

“那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于是夷则便摇头无奈地笑着,自己不紧不慢地一小杯一小杯饮着。

 

无异转而从果盘里捏了一颗新鲜荔枝慢慢地剥。

 

偃师的手指细长灵巧,剥开荔枝外壳和里面的一层红膜,白玉般的果肉从他指尖落到瓷盘里,没有挤出半滴汁水,端的是赏心悦目。他很快剥满了一盘子,馋鸡欣喜地叫了一声,蹦过来一口一个啄得欢快。

 

“他们中的许多人从来没见过荔枝。”

 

无异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大漠里种不出这种金贵的水果,也生不出你和我这样的男人。”

 

夷则想起地宫里咄咄逼人的安尼瓦尔,他与无异有着极为相似的一双眼睛,但无异的眼睛温暖明亮,像只无害的幼兽,而另一只却是食肉饮血的狼,目中全是杀气。

 

“他们自从出生起就是战士,只有不停地战斗才能活下去。烈日是敌人,黄沙是敌人,狂风是敌人,野兽是敌人。至于人……鹰骑,其它觊觎水源和财宝的强盗,或者在边境虎视眈眈的李朝军队……那都只是排在后面的。

 

“我带狼王……哥哥去到桃源仙居图里,他看到我路过岭南时带上的荔枝,便问我:‘这便是你们中原皇帝为了讨好妃子,不惜八百里加急也要从远方给她摘了送来的东西?’他盯着那筐水果的眼神很可怕。

 

“我想我该对李焱,对三皇子陛下…不,还是对夷则,我相信你将来仍然会是夏夷则……若我能够帮助狼王寻找到水源,能帮助捐毒遗民……还有其它失去故土的人们安定下来重建家园,不再靠劫掠为生,那么你是否愿意答应我,若到那一日你坐上了那个位置,请不要,轻易对西域再动兵戈。”

 

这样的乐无异让夏夷则恍然想起忠魂碑下的秦炀。只不过乐无异从不曾将他当作主君看待。他自然也不会将乐无异当做臣子来给予承诺。

 

“在下……无论身为夏夷则还是李焱,都将不负乐兄所望,君子一诺,五岳为轻。”

 

夏夷则忽然就很想再去拥抱无异一下,或者再被他拥抱也好。再也不会有其他人愿意以“夏夷则的朋友”的身份对他许诺什么,要求他许诺什么,他为他仍未失去这样的好友而由衷地感到欢喜,这令他身体里流淌的属于李焱的那部分本应冰冷的血液,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5.    缩在同一个被窝里讲鬼故事

 

“无异,桃源仙居图在何处?”

“我暂时借给狼王了,他们最近水源短缺,救急要紧。”

“……那馋鸡呢?”

“刚从狼王那儿飞回来,这几天都靠它帮忙寻找失踪在沙暴里的人,可把它累坏了,一边吃肉一边就睡着了。”

月朗星稀,月下宁静的大漠让夷则想起太华山的雪,同样美,而且同样冷。

无异抱着毯子走进简陋的屋子,没有床,他直接把几床厚毯子铺在地板上:“这儿材料有限,什么都得省着点用,空有金山也难为无米之炊呀。夷则好夷则,你就委屈委屈跟我在一处将就一晚吧,明天等馋鸡睡醒了就送你回去。”

他撒娇似的往夷则身边凑近了些,整个人就像个小暖炉。

“……眼下也只得如此了。”

 

深夜越发地冷了。虽然无异特地在屋中安置了赤火珠,半夜里还是不老实踢被子,结果受不住被冻醒了。身边不自然的触感令他意识到夷则睡得也不太温暖,在睡梦中不自觉地紧紧靠着自己,亲近身边的热源。

无异哆嗦着尽量轻手轻脚地拽被子,想着是给身边人再加床毯子还是给赤火珠添点灵力,抬头却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呃……把你闹醒了?”

“没关系。睡不着而已。”

他还是紧紧靠着乐无异,并未挪开身体,却也没再有更多动作。

“这么一折腾我也不困了,可能最近忙过头了吧。唉,休息不够可不好,要不然我把‘催眠一号’放出来给讲个故事?”

“……催眠一号又是何物……不对,太华自有一套调息的法术,少些睡眠也无妨的。我可以教你口……”

他话音未落,一只偃甲鸟已经从行李堆里钻了出来,转着小脑袋打量了一下,跳到二人中间,陷进了一堆柔软的被子里只能看见头。

有个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了出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每到月圆之夜……”

“哎嘿,我曾经让狼王他们给我讲些西域的民间故事啊传说之类,然后我悄悄地用凝音石录下来,把旧的传音偃甲改装成‘催眠一号’送给商队里的小孩子哄他们玩,他们都可喜欢啦!”

“……”这是当哄孩子睡觉了吗?

狼王的声音持续从被窝里传出来,有种难以言说的诡异。

“在接连凄惨地死去了七个少女后,人们终于又见到了那个男人——他出人意料地年轻美貌,比初见时更加年轻,然而他的脸依旧苍白如死人,眼眶中没有眼白,在夜色中只能看到两点幽幽的血红光芒。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惊恐的人群,影子在他身后拖出巨大的黑暗的轮廓。他咧开嘴笑了,那尖牙上还沾着血。人群中响起了尖叫…………惨白的太阳升起之时,一切都归于沉寂了。”

“……”

“……夷则,我更睡不着了。这屋里怎么越来越冷。”抖抖。

“……罢了,我还是教你口诀吧。”

 

 

29.   告诉对方他多重要

 

无异做过很多只偃甲鸟。这是他最擅长也最熟练的一件偃甲了。

最早的一只是仿造师父留下的那只造的,仍然定期往返于长安与西域之间向父母报平安,以及运送饱含娘亲爱意的零花钱若干;

造第二只时吸收了百草谷墨者的经验技巧,换了轻巧的材料、精简外形以便远途飞行,并且装上了更高品质的灵石,灵力持久无后顾之忧。这只鸟儿身姿挺拔,苗条优美,闻人在它脖子上系了一条红白相间的彩绳,高兴地把它描绘到自己的画里;

第三只放弃了一切美观的要素,仅以结实耐用为准,甚至特地增加了重量,只为了能够在大漠变幻无常的恶劣天气里仍然能正常工作,从而得以跟随狼缇的马队辗转四方。

然后无异开始做第四只偃甲鸟。

他画了图纸,准备好材料,切削木材,研磨零件,从心脏开始一点一点地将鸟儿组装起来,又不满意地拆开。总是觉得有哪处还不够完美,灵力不济了怎么办,被皇宫里的敌人发现了怎么办?机括运转的声音要减至最低,加上隐身法术又怕影响指路磁极运行。轻巧了就会降低防御,太结实又会影响灵敏度,有些留言被别人听到会有危险,要不要加一个只有特定对象才能催动凝音石的设置?

来来回回返工数次,第四只鸟儿终于是造好了。它第一次展翅飞翔是以静水湖为起点,偃师顶着黑眼圈,仰首眺望他的心血消失在清晨湖上朦胧的白雾中,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算是暂时放下了一半。

 

偃甲鸟准确无误地在长安慈恩寺附近找到了目标。它在夏夷则头顶低空盘旋了数圈,直到对方注意到它的存在,才轻盈地落下来,停到了目标的肩膀上,偏过头轻轻蹭了蹭对方的脸颊。

夷则并不着急听里面的留言。他偏头看去不禁莞尔,与闻人那只相似,这一只偃甲鸟脖子上用金色丝绳缠了一圈,底下坠着个精巧的流苏,跟他自己头上那根一般无二。

似乎因他久未动作,鸟儿在他肩上蹦了几下。这令夷则瞥见偃甲鸟翅膀下,无异习惯留纹章的地方绘着一个图案,却不是憨态可掬的金刚力士,而是…而是……

夷则一把将鸟儿捉起来,不顾它挣扎着抗议,掀开翅膀仔细观察。那是个令他莫名熟悉又陌生的图样:有他熟悉的太华的莲花图案,一只金刚力士站在莲花上,从一把剑后面探出大半个身子。

…………

之后哪怕是听无异在留言里兴致勃勃介绍这个专属于他俩的标记,都不如看到纹章的那一刻让夏夷则感到更心情复杂了。

 

 

27.   从小养成的改不掉的习惯

(接上)

静水湖的偃师终于等回了偃甲鸟,只不过它不是自己飞回来的。

“无异,我收到了你的鸟,我……很喜欢。只不过,我宁愿相信它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夏夷则指尖轻拂偃甲鸟背脊,为它注入了一点灵力,鸟儿立刻一连声地叫起来。

“夷则夷则夷则夷则夷则……”

“我第二次听的时候它就卡在了开头两个字上。你是不是又犯了什么诸如装反磁极一类的低级错误?”

 

 

16.  大争执

夏夷则与乐无异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从他们初相识起便是如此,在共同经历了改变他们人生的一段旅程之后,依旧对比鲜明如同太阳与月亮,却成了一双可以交托生死的知己。后来他们从少年长大成青年,踏上不同的道路从而天各一方,也没能令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减少一分。

“可惜只有这件事,只有这件,夷则,你永远别想说服我。”

暗淡的烛光下,无异的眼睛被掩藏在睫毛的阴影里,夷则看不清他的表情。今晚他赌气般地不用水精,也不用他精心制作的漂亮偃甲灯,只点着一枝红蜡烛,竹林间有微风吹进窗子,那点火光颤动着,浓密睫毛的影子在他脸上一抖一抖。这令夷则觉得无异像是要哭出来似的,然而他的声音平稳低沉。

他现在与自己一样地擅于隐藏情绪了。夏夷则不无惆怅地想。

“无异,你应是最清楚我心中所想的人,因为换了你也会作出与我同样的决定。是也不是?”

乐无异猛地抬起头来,声音里带上了愠色:“可那不代表我会对你妥协,在对待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我想我比你更坚持。”

夏夷则叹了口气,随后是一段尴尬的沉默。烛火在二人中间不安地跳动着。此刻他有点不合时宜地联想起沈夜和谢衣,然后发觉他们居然正在重复着那对师徒所经历过的:艰难的决定,无法妥协的分歧,永远没有结局的争执,即便数百年匆匆逝去,尘归尘土归土,也无人能说清楚究竟孰是孰非。

“……那我们索性换个方式来解决?”

夷则正对着无异的目光,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似的决心。

“狼王总说男人之间的问题就要用男人的方式解决,我总是对他的说法不屑一顾。现在想来,想要解决某些问题,的确别无他法。夷则,我不会留情的。”

多年之后,在这位传奇皇帝的传记中,并未提及他与挚友偃师这场决斗的胜负。而在江湖上流传的许多关于乐大偃师的话本轶闻里,也从未提到过逸尘子大侠与乐大偃师在修炼那什么双修之术时,究竟谁上谁下。

再鉴于他们并没成为第二个沈夜和谢衣,所以,那场决斗,果真还是确实未分出胜负来吧。

 

*真的只是在争攻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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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把想写的题都写过了,剩下的几个题暂时是想不出该怎么写惹。这篇不能算是篇文的小段子集是我写的第一篇关于古二的同人,感觉已经把自己对乐乐的印象表达得差不多了。虽说回头再看一遍发觉其实我的真爱好像是狼王(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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